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蓮花燈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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蓮花燈

“阿瑯你看,那邊在放花燈。”

沈瑯順著蕭牧白手指的方向看過去,那是一座拱橋,橋下人來人往,橋邊是一條水流湍湍的小河。

橋下的人大多穿著喜慶,手裏不約而同拿著一盞甚至數盞造型各異的花燈,除去他們手中的花燈,其實河裏也已經飄起了數盞正燃著火苗的花燈。

“你想放花燈?”

沈瑯望著遠處的行人,問的卻是身旁的蕭牧白。

“嗯。”

蕭牧白點點頭,旋即又補充道:“花燈節,顧名思義便是以花燈作為主角的節日,我們既然決定過這個花燈節,那自然少不了賞花燈,放花燈這些活動,否則便和尋常的那些節日有何區別。”

“什麽歪理?”沈瑯笑罵。

“不是歪理,阿瑯,我想跟你一起放花燈。我記得畢遠說過放花燈的時候可以許願,自從你回來以後我便開始相信祈福有用,至少它能把你帶回我身邊。”

沈瑯看著蕭牧白的眼睛,似笑非笑地問了一句:

“既然可以許願,那你想許什麽願?”

蕭牧白與她對視,一字一句鄭重道:

“吾願吾妻,沈氏長女沈瑯,從此一生順遂無憂,無災無難,無病無痛,所求皆可長得,所願皆能終成。”

千般憐惜,萬分珍重,偌大的夜幕忽的炸響,絢麗的煙火閃爍在零散的星子旁。

沈瑯剛好面對著漫天的星火,周圍的路人都在驚嘆夜色的美麗,可沈瑯看見的卻只有蕭牧白亮如繁星的雙眸。

哪怕沒有語言,沈瑯也能聽見這雙眸子在對她訴說化不開的愛意。

這一刻,所有隱藏的愛戀無所遁逃,它們一個不落地被沈瑯收入眼底。

太過直白,也太過動人。

“蕭牧白……”

沈瑯無所察覺,一顆接著一顆的淚珠順著眼眶落在臉頰。

蕭牧白蹲下身伸出食指一點點拭去她眼角的淚水,然後輕聲笑了笑:

“怎麽變得這樣愛哭?從前傷成那樣也沒見你哭過,怎麽現在倒成了個淚人。”

沈瑯聽罷作勢就要打他,蕭牧白任沈瑯推搡,等她累了再將她一把抱進懷中。

“不許取笑我。”沈瑯的頭埋進蕭牧白懷裏悶悶道。

蕭牧白輕輕拍著沈瑯的後背為她順氣:

“我可沒有取笑阿瑯,只是阿瑯若怕旁人看見,倒不如就在我懷裏哭,哭夠了咱們再去放花燈如何?”

“不行,我現在就要去放花燈。”

沈瑯掙開蕭牧白的懷抱佯裝生氣道:“我累了,你去買花燈,我在此處等你回來。”

“要什麽樣式的?”蕭牧白認命地說。

“要個蓮花燈,我喜歡。”

說罷,沈瑯就開始把蕭牧白往外推,蕭牧白也不反抗,享受這種撓癢癢式的推撓。

“知道了姑奶奶,不過你一定要乖乖待在這裏等我回來,哪裏也不準亂跑,明白嗎?”

蕭牧白輕輕點了點沈瑯的額頭,沈瑯乖巧道了一聲:“明白。”

頭一回見沈瑯這麽乖,蕭牧白莫名還有點驚喜,但想著再走慢一點好看的蓮花燈可能就被賣沒了,於是便立刻動身朝賣花燈的鋪子裏走去。

見蕭牧白的身影徹底消失在人群中,沈瑯面無表情跟上,右手握緊了腰間的佩劍。

“老板,要盞這個花燈。”

蕭牧白付過錢後,心滿意足地提著一盞蓮葉紋樣的花燈,燈芯燃著燭火,在夜間發出暖黃的光。

“阿瑯肯定會喜歡這個。”

蕭牧白步履輕快,朝著河邊的方向漸漸走回。

或許是今夜人群紛湧,又或許是回程心切。這短短的一路,蕭牧白竟完全沒有發現,有一個人正緊緊跟在他的身後。

直到,無聲無息……

一把長劍洞穿了他的心臟。

蕭牧白楞楞地看著自己胸前染血的劍尖,很熟悉的一把劍,這把劍的主人曾在昨夜為他起舞,而他撫琴的音律似乎還在耳邊響起。

不敢置信,但又不得不信,蕭牧白緩緩轉過頭,果然看見了一張熟悉的臉。

瓊鼻櫻唇,烏發雪膚,美得驚心動魄。

只可惜嗜殺之氣太重,眉眼太冷,叫人膽寒。

“沒有一絲真心,果然如此啊。”

蕭牧白突然想笑,可他連張嘴都疼,大股的鮮血從他的胸口湧出,嘴角的血也成片流下。

不知是哪個經過的路人高聲呼喊:“救命,殺人了!”

手裏的蓮花燈“啪”的一聲掉在地上,燭火被灰塵撲滅,很快失去了光亮。

長劍猛的一下拔出體內,他再也支撐不住,徹底倒在了地上。

胸口血流如註,玉扳指落在血泊之中,蕭牧白無聲呢喃:

“阿瑯……”

————

是夜,沈瑯推開大門。

“幹得不錯。”

霧劍穿著一身玄服坐在一個帶著扶手的木椅上,指尖隨意擱著逗弄翻飛的藍浪。

“嗯。”

沈瑯走近了些,松手放下了一個方方正正的木頭盒子。

“他的頭顱?”

霧劍收起藍浪放在肩上,視線轉向沈瑯腳邊的盒子。

“想先驗驗貨?”

沈瑯直視他的眼睛。

“不必,我信你是個重諾之人。”

“重諾之人?難道無所不能的霧劍大人不是因為收到了消息才勉強放心的麽?”

沈瑯嗤笑一聲,霧劍卻只是沈默。

“這下好了,全天下都知道是我沈瑯殺了他們的驍騎將軍,甚至還殘忍地將他的頭顱割下,連個全屍都不願意給他留。

霧劍,這件事已經驚動了皇帝,現在禦林軍正在外面追查我的下落,你叫我怎麽辦?”

沈瑯頃刻拔出他送的長劍,劍尖指向他的眼睛。

“說!你要我怎麽辦!”

霧劍沒有避開劍尖所指的方向,他離開木椅起身上前,在距離沈瑯長劍半步遠的地方堪堪停下。

“跟我回突厥,你來做王後。”霧劍平靜道。

“什麽?你瘋了!”

“沒有瘋,我是突厥的三王子和爾羅卓。”

“突厥三王子?”

沈瑯突然笑道:“霧劍,別用這種不入流的謊言騙我,眾所周知,突厥只有兩位王子。”

霧劍深深看了沈瑯一眼,然後繼續說道:

“在大多數人眼中的確是這樣,不過事實卻並非如此。因為,突厥三王子的生父並非如今的突厥可汗。”

“我是突厥先可汗哈蘇德勒的遺腹子,我的生母是突厥的先可敦珠格蘇葉,而我在大祈的漢人名字是”

“葉游川!”沈瑯驚呼。

霧劍單手摘下了臉上的面具,高鼻深目,眼角狹長,吐綏藍的眸子格外明顯。

“你的眼睛?”

沈瑯分明記得他的瞳孔顏色是淡淡的灰藍,如澄澈的天空蒙上一層陰翳,和突厥二王子的眼睛極為相似。

這也是沈瑯從沒把霧劍的身份往葉游川身上想過的主要原因,聲音可以改變,外形可以改變,氣質也可以改變。

可這眼睛顏色卻是萬萬無法改變的東西,至少短時間內無法改變。

“我的眼睛?”

葉游川摸了摸自己的眼角,隨後淺笑道:“老毛病了,姐姐有沒有聽過離魂癥?”

離魂癥?沈瑯自動忽略了葉游川口中肉麻的稱呼。

“從未。”沈瑯答道。

“那我來給姐姐解釋一下,離魂癥其實並不罕見,只是每個人的患病程度不同,癥狀也就不同。而表現在我身上的就是,一具身體同時擁有兩具靈魂。”

“兩具靈魂?你的意思是現在站在我面前的不僅是葉游川,還是霧劍?”

“不對,現在站在姐姐面前的只是葉游川,不是霧劍。”

葉游川撇嘴道:“我和霧劍是完整的兩具靈魂,只不過占著同一具身體。當瞳孔沒有陰翳的時候就是我的時間,而一旦出現陰翳,那便是霧劍的時間。”

“而面具只不過是長時間以來我和他各退一步的結果:帶上面具,身體交給霧劍,脫下面具,身體交給我。”

沈瑯聽明白了,於是咬牙切齒道:“所以那日你根本不是被騰蛇擄走的對嗎?甚至你的出現也不是偶然,都是設計好的對嗎?你一直在騙我,然後設計好圈套等我乖乖往下跳。”

“葉游川,虧我還曾真心地為你擔心過,不顧安危來救你。結果一切都是假的,被蒙在鼓裏的,從始至終只有我一個!”

葉游川少見地有了幾分慌亂,他想靠近沈瑯卻被她一劍抵住胸口。

“一個時辰前,蕭牧白的胸口破了這麽大一個洞,他的血就從這裏大股大股地流出來。”

沈瑯邊說,長劍邊在葉游川的胸口打旋。

“葉游川,你猜,蕭牧白被我一劍洞穿的時候在想什麽,他會不會感覺疼,又會不會覺得我沒有心?”

“姐姐……”

葉游川並指夾住劍尖,神情悲傷。

“住口!不準這麽叫我!”

沈瑯握劍的手在顫抖。

葉游川輕輕施力,劍尖慢慢低垂。

“對不起,姐姐,我是葉游川,同時也是和爾羅卓。母親費盡千辛萬苦才將我從背叛者的手下救出送到大祈,隱姓埋名二十多載受盡苦楚,幸好多年前被父汗的追隨者找到並用心培養,這才讓我建立了組織和軍隊。”

“現在的突厥可汗是我的殺父仇人,他的兩個兒子自然也是我的仇人,而我與大祈同樣也有著血海深仇。

如今,不僅是為了父汗的意志,同時也為了報仇,我必定要回突厥坐上王位,然後轉攻大祈,直搗定陵,一統天下。”

“我雖不知你為何會對蕭牧白如此在意,但他擋在了我的覆仇路上,無論是誰,都必須死!”

葉游川繼續施力,長劍下垂,直至完全指向地面,男人蠱惑般的聲音清晰響在沈瑯耳邊:

“姐姐,跟我走吧,我帶你回突厥,你會成為突厥的可敦,大祈的皇後,全天下最尊貴的女人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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